辣炒萝卜干其实就是一道普通的咸菜,但是在我们家或者对我们那个年代的人来说,有着特殊的情感。我家的辣炒萝卜干是从姥姥那里学来的,也算是一道家族菜谱了。
在我们家,辣炒萝卜干是这样做的:首先把泡发好的萝卜干切成大小均匀的小块,再准备好适量的干辣椒、葱、姜、蒜、花椒等调料,然后起锅烧油把辣椒、葱、姜、花椒爆香后放入萝卜干,同时放入适量的酱油、老抽、耗油继续翻炒至熟透,最后加入适量的醋和蒜提味,关火装盘,这样一道下饭的辣炒萝卜干就做完了。
萝卜干在我们家族里是亲情的牵绊。九几年我初中的时候住校,每回家一次要带一个礼拜的干粮和辣炒萝卜干。而我吃的萝卜干都是从姥姥家拿的。也正是从那时起到现在,一年四季妈妈家的餐桌上都少不了这道菜。
也许是一种传承,姥姥不在了,这腌制萝卜干的手艺传给了妈妈。每年秋天平房顶上,妈妈都晒满了萝卜干。只要我们回去或妈妈的兄弟回去,甚至其他亲戚回去,妈妈总是给装回好多的萝卜干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,萝卜干已经成为了妈妈与亲属联系的纽带了。
至今还记得上学时去姥姥家,姥姥给装萝卜干的情形。头发花白的姥姥,佝偻着身子,手指颤抖着伸进编制袋里一把一把的往外抓,嘴里还不听里念叨着:“萝卜干也是菜,多拿点,别饿着孩子”。如今相同的情形换成妈妈了,但不同的是她腰板硬朗、步履轻盈,边给我们打包边念叨着:“萝卜干解油腻,多带点。”
在学生时代,萝卜干不但是我们生活的保障更是我们业余生活的谈资。
记得那个时候,礼拜天是家长们最忙碌的时候,不到中午妈妈们像集体商量好似的,“嘎吱、嘎吱”地切着泡发好的萝卜干。那“嘎吱、嘎吱”的响声如果用扩音器播放的话,我想那时那刻村里的上空正奏响着一曲美妙动听的乐曲,并且是那个年代独一无二的乐曲。
下午,送走寄宿的学生,村里更是热闹非凡,三五一群,七八个一堆的妈妈们开始激情澎湃、眉飞色舞地高谈阔论着自己的小创意:
“炒萝卜干的时候,我给我家妞妞放了条鱼?”这个肯定是我妈妈,因为我爱吃鱼。
“里面我放了点黄豆?”这个高嗓门是玉军哥的妈妈。
“我放了点猪肉”宏哥的妈妈
“哎呀,下次我也放条鱼,”二姑的妈妈。因为辈分大,二姑其实与年龄相仿
“你们不早说呀,”
“放虾米也好吃”
…………
学校里,到了饭点,宿舍里又是令一番景象。只见干净的硬板床上铺上一张塑料布,塑料布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罐头瓶子,瓶子里装着各种口味的辣炒萝卜干。少年们个个拿着自己的干粮,围在一起,你夹我一口菜,我夹你一口菜,吃着彼此的菜肴,像品尝师一样对每家的菜评头论足,并还像模像样的提出改进意见,而被点评的那个还正儿八经的像小学生那样点头附和着:“下次一定让妈妈改进”。现在回想起来,那个感觉、那个味道还是最好的。
多年以后,几个彼此要好的同学聚在一起,每每都忆起当年的情形,而且这个情形,电话里谈,餐桌上谈,清醒的时候谈,喝醉的时候谈,屡谈屡爽,从不厌倦。
记得10多年前,初中一个很要好的同学,我们七八年不见一次面,平时也不怎么聊天,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通话一次,突然给我发来一个信息:“怀孕了,想吃咱妈炒的萝卜干”,我放下电话立马请教妈妈的做法,连夜给她做出来打包发走。也许从那时候开始吧,每年冬天我都给她做几瓶萝卜干寄过去,她也会给我做几瓶寄过来。吃着对方寄过来的萝卜干,谈论着各自的幸福生活,交流着彼此的心声,谈天谈地无边无尽的,但最后谈论的一定是学生时代萝卜干给我们带来的乐趣和精神财富,这种乐趣和财富也许只有我们那个年代的人能够体会。
不论吃多吃少,如今饭桌上辣炒萝卜干已经成了我家每顿必备的菜。它是家乡、是爱、是亲情、是友情、是回忆.......,这道菜包含着太多太多的故事和情感。如今已经无法用语言去描述,只有夹上一口放进嘴里,慢慢咀嚼,细细品味,才能安抚那份久久不平的心。